德国的秘密：一战前的慈善事业竟如此辉煌！| 吃饭饭译
译者说
在公益慈善事业迅速发展的今天，历史学者对于公益慈善发展的早期历史的探究兴趣也日益增长。比如，中国的慈善史已经成为了一个相对热门的研究领域，大多数此类研究都重点关注了民国以来的救济和慈善史，也有少量关于明清乃至更早时期的著述。从历史的角度去审视公益慈善事业的缘起和发展具有许多独特的优势，因为这些来自历史的洞见可以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过去，并且理解当下。
在很多公益行业的人看来，现代基金会起源于二十世纪初美国的一些大资本家的善举，比如约翰·洛克菲勒、安德鲁·卡耐基等。因此，国内的基金会同行们倾向于把美国基金会作为标杆，去学习这些基金会的运营和管理理念。但是，由于和中国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传统和社会政治文化，美国基金会的一些做法和理念并不一定能够适用于中国基金会。
另一方面，也是我们通常所忽视的一个方面是，基金会在美国以外的国家，特别是欧洲也有非常悠久的历史。在这篇文章中，我们的目的是对一战前德国的基金会发展历史做一个简略的叙述，以丰富我们对于公益慈善事业发展史，尤其是德国基金会的早期历史的理解。
在阅读正文前，我们准备了两个背景知识，方便大家理解今天的文章。
Tips1：德国的简要历史
公元962年建立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1871年 普鲁士王国吞并除奥地利帝国以外的德意志各邦国（包括东南部的巴伐利亚王国）建立德意志帝国，皇帝为威廉一世。1914年挑起第一次世界大战。1919年建立魏玛共和国。1939年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被美、英、法、苏四国占领。1949年西部建立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东部成立德意志民主共和国。1990年10月3日，德国实现统一。
Tips2：德国的基金会发展情况
在全球基金会中，德国基金会在其历史、数量、规模和发展成果方面都堪称表率。据统计，截至2018年底，德国有登记的基金会数量已有近24000家。（点击此处查看详情）
一、重新发现德国的慈善史
近年来，德国历史学家开始密切关注基金会和捐赠基金在近代社会中兴起的历史。这些研究从威廉皇帝时代开始，大量地讨论了德国市民和志愿协会在支持博物馆、高级中学、大学、图书馆，向穷人提供救济，以及其他各种现代社会的要素方面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在最近的一些慈善研究中，德国公民被看作是自力更生的个体，他们在生前或去世时自愿地向公共机构捐献他们的资产，并且根据他们的愿景塑造社会。虽然不是每一个富人都必须向慈善组织捐款，但是慈善事业却成了这些知名的地方精英影响他们所在的社区以及塑造公共领域的重要战略。尽管慈善研究者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主流的德国史学家们仍然认为德国19世纪到20世纪初的社会是一个以国家为中心的社会而不是一个市民社会。
▲ 罗伯特·博世基金会是德国最大的基金会。（图片来自博世中国慈善中心官网）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德国历史学家很少关注慈善事业和市民社会。纳粹主义的经历使他们热衷于寻找德国社会未能实现“现代化”的根源。因此，他们很快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认为德国的市民社会十分弱小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市民社会。在1945年之后，慈善事业在德国社会中被边缘化，加上其日益以国家为中心的现代社会发展模式，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关于慈善事业在前现代社会中并不存在或者只是其剩余物的观点。因此，只有关注中世纪和早期现代史的学者才会研究慈善事业，当代历史学家则关注国家而不是私人的行善行为。
20世纪80年代比勒费尔德大学是个例外，在关于资产阶级的研究中，一些德国历史学家开始意识到，19世纪的德国社会确实拥有大量富人，这些富人发挥了重要的慈善作用，并且根据他们的愿景影响了社会的发展。受到这项研究的启发，德国慈善事业终于得到了应有的认可。
通过追溯慈善事业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50年代的发展历程，这篇文章希望消除过去将慈善事业看成是德国社会中的边缘事务的一些误解，并且强调慈善事业是组织和建构现代德国社会的重要根基。下面，我们主要介绍一战前德国基金会的基本概况，在下一期推文中我们会继续介绍慈善事业在经济萧条时期以及战后德国的发展历程。
二、一战前德国基金会的数量和区域分布
德国的法律区分了独立基金会和非独立性基金会两种类型。前者通常有一个董事会，并且自给自足地进行运作；后者通常委托给一些公共的和政府的机构，由这些机构管理资产，以及根据发起人的意愿分配这些资源。简单地说，独立基金会可以称作基金会，而非独立性基金会则可以称作捐赠基金（endowment）。
巴伐利亚王国境内基金会的发展情况
在德国，只有巴伐利亚王国比较完好地保留了该地区自1888-1914年间的基金会统计数据。这个地区的统计年鉴出版了有关慈善事业的数据资料。根据这些调查，巴伐利亚拥有19600家基金会，这些基金会的资产总规模（包括土地所有权、建筑物、股票和债券投资以及银行存款）在1901年接近5.5亿马克。这个数字相当惊人，因为当时德意志联邦投资在债券和铁路股票方面的养老基金的规模也才仅有3.67亿元。
▲ 注：货币单位是马克；数据来自巴伐利亚统计局1904年统计资料。
由于许多有关德国社会捐赠的研究都聚焦于大城市和城市精英，学者们往往将慈善看作是一种城市中独有的现象。然而，在巴伐利亚，83%的基金会都成立于不足5千人的城镇和乡村。在慕尼黑和纽伦堡两大城市成立的基金会仅占所有巴伐利亚基金会的4%。剩下约有13%的基金会都位于5千-10万的城市中。在这一时期，45%的基金会资产属于10%位于超过2万人的城市中的基金会。所以，慈善在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中都非常重要。
▲ 美丽的新天鹅城堡就坐落在巴伐利亚的西南方。
普鲁士王国境内基金会的发展情况
在普鲁士，统计显示1866年全国慈善部门的资金规模是1.3亿马克。这个规模大概是普鲁士政府从全国房地产商那里征收的税额（大约3千万马克）的4倍多。在德意志各个公国中，普鲁士的面积和人口规模最大，而且还吞并了一些曾经独立于德意志的领土。这些区域为普鲁士带来了一些不同的慈善文化及传统。
▲ 注：货币单位为马克；数据来自Rauer于1866年的统计。
在普鲁士，慈善是一个城市现象，这与巴伐利亚有很大不同。大量普鲁士基金会和协会都成立于那些高度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地区，比如勃兰登堡、莱茵兰、萨克森、西里西亚。慈善捐赠都给了莱茵兰和柏林富丽堂皇的博物馆。其他的一些资助给了诸如柏林的Graue Kloster等声名远扬的高级中学，用以设立奖学金。然而，人烟稀少的偏远省份，比如坡森、波米拉尼亚和西普鲁士，仅仅拥有相对较少比例的基金会。协会的情况与基金会类似。因为协会依赖于高度集中的人口，所以这些协会大多建立于大城市。尽管协会有大规模的成员，但是他们所拥有的资产却不多：协会占据的资产仅占整个慈善部门总资产的四分之一。
三、一战前德国基金会的历史和发展
在巴伐利亚，大量基金会拥有较长的历史，并且历经了多次大型政治事件和领土变迁。尽管清教改革运动、三十年战争和拿破仑战争导致大量基金会破产，仍有一些基金会在这些劫难中活了下来，并且在经济繁荣时期恢复了损失的资产。在房产和土地中投资了的基金会要比那些依赖投资收益的基金会更占优势。然而，在股市交换和股份公司出现之前，大量经济资产都被投资在通过土地所有权抵押的抵押贷款和借贷中。数据还显示，在整个19世纪，基金会发展快速，慈善活动也不断扩张。超过一半的巴伐利亚基金会创立于1801-1900年间——这是一个经济扩张和大量财富积累的时期。
▲ 注：货币单位为马克；数据来自巴伐利亚统计局1904年统计资料。
同样，普鲁士的信息表明，半数的普鲁士基金会都成立于1815-1865这短短的五十年间。
▲ 注：数据来自Rauer于1866年的统计。
当然，基金会不仅仅只是在数量上增长。创立于19世纪的基金会往往也有巨大的资产。19世纪最后的25年是一个资产迅速增长的时期。在这25年里，向慈善机构捐赠的钱比前面475年的总和还要多。资产规模的扩大不仅仅是因为基金会数量的增加。事实上，这最后二十年中新成立的基金会不多，但它们却拥有大量的财富。在1876-1902年间捐往基金会的1660万马克中，大约43%的钱来自于4个富豪：Karl Philip Tauchnitz（460万）、Herrmann Julius Meyer（410万）、Franz Dominic Grassi （230万）以及 Karl Ferdinand Rohde（130万）。
在莱比锡，许多文化和社会设施，从大学到博物馆、公园和社会性住宅，都是由慈善机构资助，而不是政府资助。莱比锡并非特例。德国城市高度依赖私人捐赠，以使中世纪的城镇转型成现代大都市，这些大都市可以为富人们提供文化娱乐，也为穷人们提供社会服务。
▲ 历史悠久的莱比锡大学，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
总的来说，尽管有一些基金会有几个世纪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纪，但是大多数基金会都是在19世纪因工业化带来的财富积累而创立的。其次，在慈善组织的城乡分布和宗教的重要性方面，普鲁士和巴伐利亚的数据反映了极大的区域差异。大多数巴伐利亚基金会都成立于乡村地区，但是普鲁士基金会却大多源于城市精英们的慈善活动。宗教类基金会在巴伐利亚的主导性进一步区分了不同区域的慈善文化，因此政府在统计慈善组织信息时将宗教类基金会作为一个单独类别进行统计。尽管宗教类基金会在巴伐利亚比较多，但是这些基金会在资产规模上要比世俗的慈善机构和教育类基金会要小很多。
文章来源：
Adam, T., & Lingelbach, G. (2015). The Place of Foundations and Endowments in German History: A Historical-Statistical Approach. Nonprofit and Voluntary Sector Quarterly, 44(2), 223–247.
编译 | 周帅
编辑 | 家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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